想换城市的年轻人,第一步该如何迈出?
日期:2025-07-07 20:52:54 / 人气:4

《三十而已》中,王漫妮在上海打拼 8 年后回到江南小镇。生日时,父母的流水席与满桌红包让她短暂感动,可小镇咖啡馆用速溶咖啡冒充拿铁,相亲对象张口闭口人情往来,又让她向闺蜜不停吐槽。这正是她 “后沪漂” 生活的真实写照。2020 年该剧开播时,“逃离北上广” 已广为人知,“女子图鉴” 系列热度未减,“内卷”“躺平” 的说法还在酝酿,王漫妮的离开显得纠结不已。
而如今的年轻人,在选择城市时似乎少了那份纠结。一方面,“北上广深” 的光环逐渐褪去,高房价、激烈竞争让 “为机会硬撑” 的成本越来越高;另一方面,“鹤岗 3 万买房”“大厂裸辞义乌创业” 等事例表明,得益于经济、资源、信息的差距以及政策红利,许多曾经不起眼的小城不再只是中转站,而成了能容纳年轻人疲惫身躯、支撑他们重启人生的 “任意门”。
从 “选城市如同二次投胎” 到 “随便找个城市蹲下来”,不断流动的年轻人,真的不再看重地点了吗?哪些城市可能会受到年轻人的喜爱?
下面是《新周刊》与 “B 级旅行片” 博主、资深城市观察者史里芬的对话。
青年流动的趋势,是人口自然流动的趋势
《新周刊》:“当代中国青年喜欢什么样的城市” 这个话题备受关注,很多城市也把 “受年轻人欢迎” 当作核心竞争力。讨论这个话题,有哪些前提必须考虑?
史里芬:“适合青年居住” 这句话能从多个角度解读。首先,谁是 “青年”?是领退休金前都算青年,还是像互联网等迭代快的行业那样,35 岁后就不算了?其次,青年们都喜欢同一种城市吗?“喜欢” 很主观,可能是因为能轻松赚钱、潇洒花钱,也可能只是因为那里的天空比大理更蓝,或者街上的招牌没有被刷成同一种颜色。
《新周刊》:如果把 “喜欢” 简化成两个层面:下限是 “无忧”,也就是生活有基本保障;上限是 “快乐”,即能自主选择、实现自我价值,你怎么看?
史里芬:按这个标准来看,除了北上广深和沿海城市,几乎其他城市都只有财政经济和财政依附型经济。要是财政经济状况良好稳定,财政依附型经济又能吸纳不少就业人口,这样的城市在保障层面对青年会比较友好。
说到 “自主选择”,得先弄明白青年为什么流动。青年流动其实就是人口流动,毕竟很少听说 70 多岁的老人还去 “走西口”“闯关东”“下南洋”。而人口密度和交通运输,尤其是水路运输的发达程度关系密切。
以美国为例,虽然越野车、皮卡普及,还有卡耐基、约翰・洛克菲勒这样的工业家,让人觉得美国靠公路、铁路发展,但从长远来看,成本低、运量大、对时间和货物保质期不敏感的水运,才真正塑造了美国的人口结构。所以,80% 的美国人生活在占国土面积 20% 的地区,包括东西海岸和内河运输发达的五大湖地区。
相应地,中国青年人口如果自然流动,人口线会比 “胡焕庸线” 更偏南。但中国北方和西部有很多人口密集的城市,这是因为中国长期通过行政体制来均衡人口分布。比如建设油田、煤矿造就了鄂尔多斯、榆林,还有三线建设、西部大开发等,都是如此。
直到现在,中国仍积极推行产业政策。国家给一些西部地区指明产业方向后,那里会建起产业新城,政府和高校先入驻,接着国有企业和私企也会跟进,期间还有东南沿海的精明老板参与基础设施建设,相关行业的从业人员就会向这些地方聚集。
就连城市内部,也在走类似的路。以兰州为例,它三面环山,机场离市中心远,经济辐射能力有限。于是,甘肃唯一的 “985” 高校兰州大学被迁到 30 公里外的榆中盆地,之后又在城北青白石布局新校区,还开展了削山造城项目,以此实现城市外扩,这样大规模的工程堪称奇迹。
在这种情况下,很多年轻人像洄游鱼类一样,“逆流” 前往与人口自然流动趋势相反的方向。
《新周刊》:不过现在这种趋势好像变缓了?
史里芬:没错。当政府资金紧张或进入还债期,就会意识到让民营经济和民间资本参与更划算,会考虑在哪里生产产品更合理、大学是否该搬到山里。这时,人口流动出现结构性变化,年轻人能自主选择发展的城市。那些自然环境差、实习和工作机会少的偏僻地方,可能就不那么受欢迎了。
青年喜欢的城市:既允许奋斗,也允许玩乐
《新周刊》:按你说的,中国现在进入人口相对自然流动的阶段,那一线城市和东部新一线城市应该还是年轻人迁移的首选,毕竟机会多、多样性高,是这样吗?
史里芬:这是一种误解。20 世纪 50 年代初,苏联援建中国 “一五” 计划的 156 个工业项目时,派专家评估中国社会主义改造完成程度,达标的只有北京、东三省及内蒙古的一些城市。
以上海为例,80 后、90 后记忆中不错的上海轻工业产品,像英雄钢笔、光明冰砖、硫磺皂,都来自有国企背景的民族工业老字号。而在互联网时代,上海既能高效监督垃圾分类,也把人才都引到积分落户这条路上。
在上海,不管你是研究生还是本科生,毕业于 “C9”“211” 还是双非院校,在国企还是外企工作,都有量化指标考核,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风险极高。所以,上海多的是金融从业者,却少有创业者。
类似的刻板印象还有很多。比如南京,机关、大院多,高校也多,让人觉得是 “全民编制”,但其实体制内强度指数(体制内工作的公积金缴存人数占比)不到 30%。东北的体制内强度指数也只有 40% 左右,而兰州这样体制化程度高的城市,这一比例高达 70%。一座城市如果既经济发达,体制内强度指数又高,大概率是首都或资源型城市,绝不可能是南京。
《新周刊》:那受青年喜欢的城市,有什么规律可寻吗?
史里芬:我认为,这样的城市得允许大家玩乐,这很重要。在体制化程度高、财政依附型经济为主的城市,青年生活可能更轻松,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体制。这时,发达的工商业、服务业就能提供另一条出路。
贵阳和兰州就是很好的例子。这两座城市的人口构成源于三线建设时期的移民,会说普通话的人很多,不少市民在体制内或家庭中实现身份的代际传承。
但它们还有另一面:作为多民族杂居、文化多样的西部内陆城市,另一部分市民世代经营酸汤鱼、米粉、牛肉面、烤肉店等生意。这让两座城市形成了经济和生活方式的双轨制,既有 “大锅饭”,也有宽松的消费环境和廉价服务,而且两者联系紧密。
《新周刊》:你说的这种 “舒适”,可能更多针对本地青年。那对移民青年来说呢?
史里芬:移民青年这个角度很有意思,拉萨就是典型例子。青藏高原自然条件恶劣,但各种开发、援助政策,比如艰苦地区补贴,带来了高工资和良好福利。
这吸引了大量四川人涌入,从事餐饮和服务业。去西藏旅游,会发现做向导、包车、开旅店民宿、卖手工艺品的多是四川人,他们在这偏远之地打拼了几十年,服务的是那些假期多、下午三点就能下班的办公室人群。下班后,这些四川人可能会去八廓街的四川茶馆打麻将。
总的来说,拉萨表面上被四川人 “格式化”,起初是政策影响,后来则完全由经济因素决定。难怪很多年轻人想去拉萨。
《新周刊》:在鹤岗花 3 万买房,能过上类似的生活吗?
史里芬:完全不一样,因为东北没有这种 “双轨制”。像鹤岗、阜新这样的资源枯竭型城市,当地大多家庭几代人都是 “单位人”,身份和待遇在政治、经济层面完全平均。在单位效益不好、不得不另谋出路前,没人想过要为别人服务。
所以在东北城市,即使有夜市,也整齐划一得让人奇怪,垃圾桶的颜色和数量都一模一样。夜市上卖的台湾大肠包小肠、大连火爆鱿鱼、长沙臭豆腐、北京卤煮等,都和本地生活无关,都是从网上学来、置办的,从手打柠檬茶的灯牌设计到旋风土豆的签子来源,都能从 1688 和拼多多解决。
东北很多摊主皮肤白皙、戴眼镜,手法生疏。而在兰州,小伙子擦桌子速度很快,因为要擦到一定年限,师傅才会教拉面手艺。
《新周刊》:可以理解为服务业不只是谋生手段,它独立且与专业技能匹配,还能催生出从业者自己的价值体系和主体性吗?
史里芬:我觉得用 “价值体系”“主体性” 这些太主观的词来解释不太好。
但至少,洗脚、撸串、涮酸汤鱼,都是实实在在的休闲,也是实实在在的生计。
所以我特别不认同用 “娱乐至死” 来批判这样的城市,这完全脱离了中国当下的语境。如果一个城市工商业凋零,高度依赖体制,还不允许玩乐,把夜生活和小吃摊都管死,那在这儿生活肯定不好受。
现代社会对传统社会的解耦能力:越强的城市,越值得去
《新周刊》:当下青年该怎么选才能 “开盲盒” 成功?或者说,年轻人流动性更强,倾向于暂时在一个城市生活,而不是安家落户,地点是不是就不重要了?毕竟数字游民在哪都能做。
史里芬:“数字游民”“临时居住”“游牧” 这些都是事后的总结。
中国长期靠官僚体系和科层制运转,除了为躲避战乱、苛政等被迫迁徙的人(如客家人、边疆开拓者),普通人的出路,古代是务农、考科举,现代是高考、打工。
做 “数字游民” 是应对现实的一种选择。虽然进入 5G 时代,能躺在泰国清迈的沙滩上用手机工作,但扪心自问,能这样多久?真的会比童年记忆中,下午四点织毛衣、五点接孩子放学的母亲更安稳惬意吗?
《新周刊》:但近两年出现了小城创业潮,这是不是说明青年想通过 “搞钱” 让未来更扎实、有意义?你怎么看这股风潮?
史里芬:对 “小城搞钱” 盲目乐观是不对的。什么样的小城适合 “搞钱”?我觉得要看它的现代社会对传统社会的解耦能力。
在人类演化过程中,突破熟人社交范围,依据社会功能性角色建立大型组织(比如军事组织、企业)是很晚才出现的事。
小城的解耦能力相对较弱,但不同小城之间有差异。如果一座小城能用资本和现代企业制度摆脱归属感和忠诚的束缚,用才能禀赋打破血缘姻亲的限制,用司法公正化解恩怨,用共识和良好的信息基础设施消除恐惧与谣言,那它就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比如想开咖啡馆创业,在一线城市学了高超的拉花技巧后,要找一个只要花钱请专业人士,就能搞定设备和营业资质的地方。在这样的地方,不用托关系找有背景的合作方,也不用像学传统手艺那样,给老师傅当女婿或打十年杂。
另外,也不希望因为做线上协作工作,就被人说 “不务正业,天天在家,晚上才回来,不知道干什么”。这需要共识,而共识的另一个作用是摆脱 “特化资产”,也就是那些为特定用途或交易存在的资产和能力。比如在一线城市,门路广能做大厂政府公关,到了小城可能只能靠这喝酒做销售,还因为没有当地资源而无处施展。
更重要的是,解耦能力强的地方容易形成相应的组织文化,并不断升级。于是能看到 “时间就是金钱,效率就是生命”“姐妹们见面只搞钱” 这样有活力的口号。当地的信用工具也更发达,门槛低、利息少,就像历史上英国融资成本长期低于法国一样。东南沿海的一些小城,找中介、小额贷款公司、典当行过桥资金很方便,不用面对一个摆着 “大展宏图” 字画、体态肥胖的大哥,借钱前还得陪他喝好几轮功夫茶。
总的来说,资本化越彻底、经济层次越多元、游客越多的地方,越值得去,因为在那里,脑力、时间、效率甚至忍耐力都能换成钱。
作者:天狮娱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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