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时期历史剧怎么拍?—— 从政策、史观到创作的全面破局

日期:2025-09-15 16:47:50 / 人气:1


随着广电总局一系列鼓励政策的出台,历史剧迎来了久违的 “回暖期”。从 “取消 40 集上限” 到 “不严格限制古装剧数量”,从强调 “历史顾问前期介入” 到倡导 “压缩古偶、现偶立项比例”,政策层面的 “解绑” 与 “鼓励”,为历史剧创作打开了新空间。然而,距离《康熙王朝》《大明王朝 1566》等经典历史剧掀起的浪潮已近 20 年,当下观众的史观、审美与需求均发生了深刻变化,新时期的历史剧若想 “回宫” 成功,不能仅靠政策东风,更需在题材选择、史观表达、内容创新等方面实现全面破局。

一、政策与市场双重驱动:历史剧的 “新机遇” 与 “旧惯性”

此次历史剧的 “回暖”,既是政策引导的结果,也暗合了市场与观众的需求。从政策端看,广电总局鼓励历史剧创作,核心目的是通过优质历史内容为年轻一代 “补充历史认知”——80、90 后的历史初印象多来自经典历史剧,而近十年来古偶剧泛滥、历史剧缺位,导致年轻群体对历史的认知出现 “断层”。从市场端看,平台与制作方也急需跳出 “古偶内卷”,寻找新的内容增长点,《秦谜》《风禾尽起张居正》《大唐赋》等项目的密集公布,正是对这一需求的回应。
但机遇背后,历史剧创作仍面临 “旧惯性” 的束缚。过去,历史剧多陷入 “帝王将相宏大叙事” 的套路:聚焦开国帝王的 “创业史”,围绕战争、政变等 “断裂性事件” 制造冲突,人物塑造非黑即白,叙事逻辑趋近 “历史教科书”。这种模式在世纪初契合了 “改革发展” 的时代语境 —— 康熙平三藩、雍正推新政,与现实中 “锐意进取、打破僵局” 的社会情绪相呼应。但当下,社会语境已从 “追求高速增长” 转向 “寻求稳定与突破的平衡”,观众对历史的认知也从 “崇拜精英” 转向 “关注个体与时代的互动”,若仍沿用旧模式,历史剧恐难引发当代观众的共鸣。
因此,新时期历史剧的首要任务,是打破 “旧惯性”,让历史叙事与当下社会情绪同频。正如 “守业更比创业难” 的俗语所言,与其反复拍摄开国帝王的 “高光时刻”,不如将镜头对准朝代中段的 “守成者”—— 如宋仁宗、明宣宗等君主,他们面临的 “如何在稳定中解决积弊”“如何平衡各方利益” 等问题,与当下社会 “破解发展难题、实现高质量发展” 的需求高度契合,更易引发观众的代入感与思考。

二、史观革新:从 “精英叙事” 到 “新人民史观”,重构历史的 “多元视角”

传统历史剧深受 “精英史观” 影响,将历史的进程归因于帝王将相的个人意志,忽视了普通民众与边缘群体的作用。而当下,社交媒体赋予了公众 “参与历史阐释” 的权利,观众不再满足于被动接受 “权威历史评价”,而是通过代入历史人物、讨论历史细节,形成了 “新人民史观”—— 这种史观更注重 “个体在历史中的能动性”,更关注女性、小人物等 “被忽略的历史角色”,更强调历史评价的 “多元性与复杂性”。新时期历史剧若想抓住观众,必须顺应这一史观变革。

(一)重新发现 “女性的历史价值”:跳出 “后宫争斗”,聚焦 “政治参与者”

传统历史剧对女性的塑造,多局限于 “后宫妃嫔” 的角色:要么是帝王的 “贤内助”,要么是 “祸乱朝纲” 的反派,核心功能是服务于男性主导的叙事。而 “新人民史观” 下,观众更期待看到女性作为 “独立政治参与者” 的形象 —— 她们不再是历史的 “陪衬”,而是能影响时代走向的 “关键力量”。
以吕后为例,传统叙事多强调其 “狠毒”(如对待戚夫人),却忽视了她在汉初政局中的作用:刘邦去世后,吕后临朝称制,稳定政权、轻徭薄赋,为 “文景之治” 奠定基础,是《史记》中唯一被列入 “帝王本纪” 的女性。当下短视频平台流行 “COS 刘邦与吕雉”,网友将二人称为 “恶龙黑凤”,肯定吕后 “杀的不是情敌,是政敌” 的政治手腕,正是对这种 “新女性形象” 的期待。再如卫子夫,传统叙事多渲染其 “从歌女到皇后” 的传奇,却弱化了她背后的 “政治价值”—— 她的家族为汉朝贡献了卫青、霍去病两位名将(“大汉双璧”),她在 “巫蛊之祸” 中发动兵变拼死一搏,展现出的 “老辣政治智慧”,远比 “苦情皇后” 的形象更具吸引力。
新时期历史剧塑造女性角色,应跳出 “后宫争斗” 的窠臼,聚焦她们在政治、军事、文化等领域的实际作为:如北魏冯太后推动 “太和改制”、北宋刘娥 “垂帘听政” 时的制度革新、明末秦良玉率领 “白杆兵” 抗金等。这些女性的故事,不仅能丰富历史叙事,更能契合当下 “女性力量” 的社会议题,引发观众共鸣。

(二)激活 “小人物的历史能动性”:微观视角下的 “大时代情绪”

传统历史剧多以 “帝王将相” 为绝对主角,小人物要么是 “背景板”,要么是 “工具人”,缺乏独立的情感与意志。而 “新人民史观” 认为,历史不仅是精英的 “宏大叙事”,更是无数小人物 “日常选择” 的集合。近年来马伯庸作品(如《长安十二时辰》《两京十五日》)的走红,正是因为其通过 “小人物视角” 切入宏大历史 —— 张小敬、冯保等角色,虽不是历史的 “决策者”,却在关键时刻影响了历史进程,他们的挣扎、坚守与成长,让观众感受到 “历史的温度”。
但小人物叙事也需避免 “误区”:今夏《长安的荔枝》改编不尽如人意,核心问题在于 “小人物的努力与历史进程脱节”—— 主角李善德拼尽全力完成 “送荔枝” 的任务,却未能与 “安史之乱前的社会危机” 形成关联,导致故事沦为 “个人奋斗的爽文”,失去了历史剧应有的 “时代厚重感”。相比之下,动画《浪浪山小妖怪》的成功,在于它通过 “小妖怪准备抓唐僧” 的日常,折射出 “底层打工人的生存焦虑”,让观众在 “小人物的困境” 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新时期历史剧塑造小人物,应注重 “微观叙事与宏大历史的勾连”:可以聚焦历史事件中的 “边缘参与者”(如 “安史之乱” 中的普通士兵、“王安石变法” 中的乡村地主),通过他们的视角展现历史事件对普通人生活的影响;也可以刻画 “非重大事件” 中的小人物(如宋代汴京的商贩、明代苏州的织工),通过他们的日常劳作、人际交往,还原历史的 “生活质感”。这种叙事方式,既能让历史更 “接地气”,也能让观众通过小人物的命运,理解历史发展的 “必然性与偶然性”。

(三)接纳 “历史评价的复杂性”:拒绝 “非黑即白”,还原 “人性的多面性”

传统历史剧为了强化戏剧冲突,常将历史人物 “脸谱化”:康熙、汉武帝是 “千古一帝”,秦桧、慈禧是 “千古罪人”。但 “新人民史观” 下,观众更能理解 “历史人物的局限性”—— 他们的选择不仅取决于个人意志,更受制于时代背景、阶级立场与社会环境。这种 “复杂性认知”,要求历史剧在人物塑造上拒绝 “非黑即白”,还原 “人性的多面性”。
以崇祯皇帝为例,传统叙事多将其视为 “亡国之君”,强调其 “多疑、刚愎自用”。但游戏《明末:渊虚之羽》因将崇祯、王承恩塑造成 “反派” 引发观众不满,原因在于观众认可 “崇祯在明末风雨飘摇中的努力”—— 他铲除阉党、试图改革,却因 “积弊太深、缺乏得力助手” 而失败,王承恩在崇祯自缢后殉国,更体现出 “忠诚与节义”。这种 “同情之理解”,正是新时期历史剧应具备的态度。再如《人生若如初见》引发的争议,核心在于 “如何评价清廷改革派贵族”—— 观众既反对 “美化改革派”,也不认同 “全盘否定其历史作用”,而是希望看到 “他们在阶级与时代局限下的挣扎与选择”。
新时期历史剧刻画历史人物,应秉持 “理解之同情” 的原则:既展现他们的 “功绩与智慧”,也不回避他们的 “过错与局限”。如张居正推行 “一条鞭法”,既要表现其 “改革魄力”,也要呈现 “改革触动既得利益引发的反弹”;如李鸿章签订《马关条约》,既要展现其 “被迫签约的无奈”,也不淡化其 “洋务运动中的保守与失误”。这种 “复杂的真实”,远比 “脸谱化的英雄或反派” 更具感染力。

三、内容创新:从 “事件中心主义” 到 “生活与制度的融合”,让历史 “可感可触”

传统历史剧的叙事逻辑,多围绕 “重大事件” 展开:政变、战争、变法,剧情推进依赖 “事件的密集爆发”,却忽视了 “事件之间的连接”—— 如为什么会发生这场政变?各方势力是如何博弈的?事件对普通人的生活有何影响?这种 “事件中心主义”,导致历史剧 “只见炮仗噼里啪啦,不见引线徐徐燃烧”,缺乏 “历史的连贯性与生活质感”。
新时期历史剧要实现突破,需跳出 “事件中心主义”,转向 “制度史、物质史与人际史的融合”,让历史不仅是 “遥远的故事”,更是 “可感可触的生活”。具体可从三个方向发力:

(一)聚焦 “政治生活的日常化”:在礼仪、婚姻、决策中展现 “权力的运作”

传统历史剧表现 “权力”,多通过 “朝堂争辩”“军事对峙” 等激烈场景,却忽视了 “权力在日常中的渗透”。事实上,历史上的权力运作,更多体现在礼仪、婚姻、日常决策等 “非激烈场景” 中 —— 正如诺贝特・埃利亚斯在《宫廷社会》中所写,路易十四通过 “礼仪规范” 让贵族受制于自己,路易十六则因 “卷入派系斗争” 破坏了权力平衡,最终引发法国大革命。
新时期历史剧可借鉴这种 “日常化叙事”:如展现宋代的 “台谏制度”,不必只拍 “大臣弹劾宰相” 的激烈场面,也可拍 “台谏官日常收集民情、撰写奏章” 的过程,体现 “制度对权力的制约”;如展现明代的 “内阁运作”,可通过 “阁臣之间的书信往来”“与皇帝的日常奏对”,呈现 “权力在协商与博弈中的流动”;如展现清代的 “满汉关系”,可通过 “官员的服饰差异”“宴席的座次安排”,折射 “民族政策的微妙变化”。这种叙事方式,既能让观众理解 “制度如何影响历史”,也能让历史更具 “生活细节感”。

(二)挖掘 “物质史中的历史温度”:从衣食住行中还原 “时代的质感”

传统历史剧对 “物质生活” 的展现,多停留在 “服饰华丽、宫殿宏伟” 的表面,却忽视了 “物质背后的历史信息”。事实上,衣食住行等物质细节,是历史最直接的 “载体”—— 唐代的 “胡服流行” 反映了 “中外文化交流”,宋代的 “纸币交子” 体现了 “商品经济发展”,明代的 “驿传系统” 关乎 “国家信息传递效率”,这些 “物质细节” 远比 “宏大事件” 更能让观众感受到历史的 “真实质感”。
新时期历史剧可加强对 “物质史” 的挖掘:如拍摄宋代剧,可展现 “汴京的夜市生活”—— 商贩叫卖 “炒栗子”“糖粥”,市民在 “勾栏瓦舍” 听书看戏,还原 “商品经济繁荣的市井气息”;如拍摄明代剧,可聚焦 “江南的纺织业”—— 织工如何操作 “花机”,丝绸如何通过 “运河航运” 运往京城,体现 “手工业与商业的联动”;如拍摄清代剧,可展现 “茶叶贸易”—— 茶农如何采摘茶叶,茶叶如何通过 “广州十三行” 出口海外,折射 “中外贸易的兴衰”。这些 “物质细节”,既能丰富历史叙事,也能让观众产生 “穿越时空的代入感”。

(三)运用 “史学成果的合理想象”:在史料空白处 “补全历史的血肉”

历史剧的创作,离不开 “史学成果的支撑”,但由于宋以前的史料相对匮乏,完全依赖 “史实” 会导致叙事单薄。因此,新时期历史剧需要学会 “运用史学成果进行合理想象”—— 不是 “胡编乱造”,而是在 “史料空白处”,基于史学研究的 “合理推测”,为历史 “补全血肉”。
李开元在《秦谜》中对 “昌平君身份” 的推测,就是很好的范例 —— 史料中关于昌平君的记载极少,李开元通过 “秦国与楚国的关系”“昌平君的任职经历”,推测其 “可能是楚国王子,在秦灭楚中发挥了关键作用”。这种 “合理想象”,为历史研究提供了新视角,也为历史剧创作提供了思路。新时期历史剧可借鉴这种方法:如拍摄 “隋末剧”,对于 “杨广女儿嫁给李世民” 这一史料空白,可基于 “隋末唐初的政治联姻传统”,想象她在 “隋亡唐兴” 中的心态 —— 是 “对故国的怀念”,还是 “对新生活的适应”,或是 “在政治漩涡中的挣扎”;如拍摄 “魏晋剧”,对于 “士族之间的关系”,可基于仇鹿鸣《魏晋之际的政治权力与家族网络》的研究,通过 “婚姻联姻”“门生故吏” 等细节,展现 “士族如何通过人际网络影响政治格局”。
这种 “合理想象”,不是 “脱离史实的戏说”,而是 “基于史学逻辑的创作”—— 它既能解决 “史料不足” 的问题,也能让历史人物更 “鲜活”,历史叙事更 “完整”。

四、风险规避与价值传递:在创新中坚守 “历史的底线”

新时期历史剧在 “解绑” 后,创作空间扩大,但也面临 “历史虚无主义”“过度娱乐化” 等风险。广电总局强调 “一般历史题材电视剧,有历史顾问前期介入保证作品严谨性即可”,并非 “放松对历史真实性的要求”,而是在 “尊重大历史框架” 的前提下,给予创作更多灵活性。因此,历史剧创作需坚守 “两个底线”:
一是 “大历史框架不能错”。重要历史事件的 “时间、地点、结果” 不能篡改,重要历史人物的 “基本立场、主要功绩” 不能歪曲 —— 如不能将 “岳飞” 塑造成 “军阀”,不能将 “文天祥” 写成 “投降者”,这些 “历史底线” 是作品获得观众信任的基础。
二是 “价值导向不能偏”。历史剧不仅是 “娱乐产品”,更承担着 “传递历史认知、弘扬优秀传统文化” 的责任。因此,作品应倡导 “家国情怀”“民族团结”“公平正义” 等积极价值观,避免传递 “精致利己”“历史无用” 等错误观念 —— 如展现 “改革”,应传递 “勇于突破、兼顾民生” 的理念;如展现 “民族关系”,应倡导 “平等包容、共同发展” 的态度。

五、结语:让历史剧成为 “连接过去与当下的桥梁”

新时期历史剧的创作,既需要 “政策的支持”,也需要 “创作的革新”;既需要 “尊重历史的严谨”,也需要 “贴近当下的创新”。它不应是 “帝王将相的再一次高光重现”,而应是 “历史与当下的对话”—— 通过 “守成者的困境” 呼应 “当下的发展难题”,通过 “新人民史观” 展现 “多元的历史视角”,通过 “日常化叙事” 还原 “历史的生活质感”。
唯有如此,历史剧才能真正 “回宫”,成为连接过去与当下的 “桥梁”—— 让年轻观众从历史中汲取 “解决问题的智慧”,从古人身上看到 “面对困境的勇气”,让历史不再是 “遥远的故纸堆”,而是 “照亮当下的镜子”。这,才是新时期历史剧的真正价值所在。

作者:天狮娱乐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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